有關一家動畫設計公司的現實 — 薪資福利篇

** 本來只是想在自己的部落格上抒發感想, 沒想到收到許多網友熱情的關心, 

感謝大家的關心.  基於安全理由, 本文略作修改, 本系列文章全部基於個人經驗觀點

抒發, 不曾在任何大型論壇或社交網站上轉貼傳佈.  也請各位勿作臆測.

一切臆測與散佈本站不與證實,  也不會准許有特定名稱出現的迴響, 請大家見諒, 謝謝. 

話說之前連連作夢, 夢到聽人家述說台灣有一家很厲害的動畫設計公司, 那家公司的

名字我怎樣都想不起來, 這家公司規模雖小, 卻是台灣少數作品可以登上國際媒體的動畫公司

在這行待一陣子的人無人不知這家公司的老闆年紀輕輕的就做出許多高品質的動畫.

(更正: 實際做的不是他, 是另一位業界知名的海生動物系大大)

在夢裡面我聽說了在裡面工作兩三年的人的敘述, 聽到了許多事情想趁還沒忘掉之前來跟大家

分享一下. 這家公司的老闆非常的年輕, 電視台起家, 回國在台灣開公司後連續幾支作品得到

國際獎項及雜誌報導.  雖說其中像紅什麼點的多媒體獎項其實很少人競爭, 但是有得有保佑,

在跟客戶提案時有個聽過的獎項總是比較好講價錢.

話說在沒進去這家公司之前, 每一個做動畫的人都曾心儀這家公司獨特且高品質的動畫.

心想著有為者亦若是, 相信很多人在面談時也曾經被老闆許多理想感動.

只是進了公司的人卻在工作裡逐漸的被許多的事情消磨掉了當初的感動.

這件事情有許多層面可以討論, 就從最簡單的員工福利與待遇來談好了.

眾所皆知這家公司是一家對於作品品質要求言必稱國際水準的公司, 在跟員工開會時

也常常談到將來希望可以把員工的社會地位提升, 讓大家的待遇也提升到國際水準.

(甚至還有跟員工提過以後目標要讓員工入股, 問題是公司沒有財務沒有會計沒有上市

沒有財報, 所有盈虧只有老闆自己知道, 不知道這樣說要讓員工入股是從何而來?)

但是就我夢裡聽說的創社四年以來對於員工待遇卻是每每向本土低標看齊.

別的不談, 第一最基本的員工薪資.  這家公司跟其他本土公司沒什麼兩樣,

比較沒經驗的一開始都從兩萬多開始, 經過一年後才開始調薪.

一次幅度約在兩趴到三趴之間.  到今年為止公司裡薪資最高的是最資深的

海生動物系大大, 約50K多之譜. (以海生動物系大大的付出的時間精力來看

可謂超級物超所值, 物美價廉到極點, 但是老闆認為他給的是業界裡很高的行情)

至於年終, 前兩三年都還有一個月, 到了今年, 老闆說開始虧損了! 所以只剩下

平均0.5的水準.  最奇怪的是在老闆提出虧損之前,

這家公司去年還去了一趟泰國員工旅行, 一人補助了一萬五(最資深的海生動物系大大

跟其他人都一樣補助一萬五).  而就在他宣布今年年終標準之後, 公司馬上添購了兩三台

最新的27吋IMAC, 一萬多的空氣清淨機, 一台CANON 7D, 但是員工年終卻連給每一個人

湊滿一個月都出不了, 實在令夢中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你說最資深

貢獻最大的海生動物系大大總可以拿比較多了吧? 抱歉根據我夢裡的回憶海生動物系大大

為老闆打拼出了這家公司的名聲, 年後離職時只拿了不到一個月的年終跟請吃飯加一句辛苦了.

除了薪資以外比較嚴重的事情是這家公司的員工薪資是以最低薪資的一萬八報稅的.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很多行業公司都是這樣子做.  但是比較有問題的是,

那些為了節稅以最低薪資報的公司, 有良心點的會將你之後少拿的部分貼回去薪水中給你.

這邊姑且做個簡單的說明:

原本應該報的薪資:  (假設) 40000 * 0.06 = 2400 公司必須提撥 2400當退保

如果用最低薪資去報: 18000 * 0.06 = 1080 公司只需提撥1080

但是公司省下來了員工以後也退休金也會少拿, 於是才會有公司會把每個月少的1320

貼給員工. 至於這家公司則是不告知也不退還給你. 也就是讓你幫公司省了錢結果自己還少拿.

當然也有很多不貼的比如房仲車仲業, 但是問題在於那些行業的獎金非常的高

可能賣一棟房子的獎金就幾十上百萬了所以他們不需要在乎自己帳面上的薪資是多少.

好, 但是對於做動畫的人而言很多年紀輕輕的根本就不知道低報薪資的利害關係,

頂多知道以後自己少拿一點 (反正可以做喜歡的東西就科科了~)

但是他們常沒想到, 以最低薪資去報的話, 這家公司的員工在政府跟銀行的眼裡都是年收低於

25萬的低收入高風險群, 年紀輕輕的時候反正一個人不覺得有差, 但是要是等你過了30歲開始

有打算結婚生子買房子需要貸款時, 請問你認為這樣的薪資條件銀行願意貸多少錢給你?

答案是你一毛都貸不到.

別說要貸款了, 只怕連去申請張信用卡都會被刁難.

(好啦, 就算有銀行佛心來著給你貸個十萬好了, 十萬大概只能去連江縣結婚吧)

這就是號稱要讓做動畫的人社會地位提升的人所做的努力.  真的是有夢最美, 辛苦相隨.

當然我知道很多公司因為還沒獲利的關係常會做這種事情, 但是不代表這樣就是正確的.

一般為了賺錢做不喜歡的工作的人都可以享有基本勞工權益了, 為什麼到了動畫設計廣告業

就得變成為了做喜歡的事情所以得要忍受自己的基本權益受害?

讓員工享有最基本的權益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行的員工薪資行情本來就低, 結果還要

被多摳這一千多塊連帶影響到自己的信用狀況跟退休金簡直是情何以堪.

這家公司既然要以台灣動畫設計領導品牌自居, 怎能率先侵害員工利益, 讓員工吃悶虧?

我們能說某水果企業是世界一流企業, 所以它在中國就可以剝削勞工嗎?

而且今天這家公司之所以不能獲利的原因之一就是老闆自己挑案作案的方式,

既然要開公司老闆的工作就是想辦法賺錢, 怎能老闆自己熱血願意挑案不賺錢卻要員工

苦哈哈的等那個遙遠的夢實現? (莫非自比為草創期的皮@斯)

更何況當初很多願意接受這些條件來上班的人就是相信了老闆所提出的願景.

而願意以較低的薪資福利來一起奮鬥, 身為一個給人夢想的人, 即使你做不到

也要盡力去保護這些可愛的員工吧? 後來卻變成員工每個只能在私底下訴苦, 因為說了的

人最後在公司都待不下了.  既然你不斷提高要求員工的水準, 自然不能要求員工

不去用高於一般小公司的標準來要求你.

至於加班費,  這家公司這邊也不向國際看齊, 跟其他本土公司一樣採所謂的責任制,

也就是沒在給什麼加班費的.  關於這點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行內的常態

(我要說句公道話就是現在待的公司一樣小但是員工權益卻該有的都有, 不是不能為,

是不為之.)

但因為老闆要求的水準很高, 除了客戶要改之前, 老闆自己就改很大,

經常加班熬夜簡直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這邊每個案子之間都是無接縫的, 製作員工就6個,

長久下來每個人都會覺得疲憊不堪, 這種情況下老闆沒有加班費成本的考量,

可以說是幾乎是要改到天亮. 改很大, 改到鬼哭神號都不在乎, 尤其還有客戶沒說要改

因為老闆想改就徹夜通霄, 結果客戶卻一句打槍.  老闆只留一句那就改回來吧.

最後每個人累個半死之後發現自己連一點點錢都存不到怎能讓人不感到倦怠?

甚至有員工跟老闆反映到至少加減能補貼一點加班費時, 這位老闆的說法是

“我不想用金錢來量化你們的工作, 如果你們真的要我算加班費的話, 那我就

要時時刻刻看你們的工作, 加班時刻也不准做個人私事, 包括上網之類的"

恩, 之後果然也沒人敢提了.

更何況這家公司的老闆非常不喜歡員工請假, 常常事先一個月講了還要被

拖個好幾天才給你答覆.  想請的天數愈多天老闆就會拖愈久答覆你.

順便一提這家公司的員工年假滿第一年是六天, 還少於勞動基準法規定的七天.

假可以給你請, 但是要提前一個月講, 講了還要看老闆要不要給你放.

(之前有某女性PM想請長假出國, 一個月前就講了但是還是不給放, 理由是

到時候沒有人可以接應客戶. 明明公司還有另外一位PM在)

最經典的就是資深海生動物系大大, 因為他實在太重要了, 所以雖然他也有年假, 但是

到他離開為止是不准請超過三天假的. 如此受到老闆重用實在是令人揪甘心耶.

如此下來也難怪這家公司的員工流動率非常之高, 創始元老前兩年就走得差不多了,

僅存的一位知名的海生動物系大大也在今年年後離開了.  其他每位員工的平均年資

幾乎都在三年以下.  更別提其他有能力, 或是有主見敢跟老闆"溝通"的通常都是

幾個月或是滿一年就早早畢業去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

這也就是下一篇想討論的員工價值與傳承的問題.

回到原題, 更妙的是其實這家公司的老闆並非不在乎員工的福利,

好幾次都叫員工提出對公司的建議與期望,  而一開始也的確有員工反映過有關

改善工作流程跟提升福利的問題, 但是公司卻從來沒發生過任何改變,

後來幾經轉折終於開放兩項:

第一是加班超過12點後搭計程車可以報款.

第二是如果禮拜六確定要來上班, 禮拜五可以準時下班.

第一其實以前也有這條只是沒人敢去請款. 如果你沒出聲, 就算全公司整個月都加班超過12點

老闆也不會主動問大家有沒需要報請交通費

第二點實在是非常奇怪的一項"福利".  因為契約上禮拜六原本就是彈性上班制,

作不完本來就要去上班.  然後即使簽約上寫的下班時間是七點半,

即使這位老闆每次都說如果事情做完可以早點走.  實情卻是本公司平均下班時間

幾乎都在十點以後(前年某大案一整年是清晨2點) ,

如果你真的好傻好天真的七八點走的話老闆就會暗中關切你的"進度"

或是提醒你要準時上班.

現在老闆乾脆把準時七點半走當成是一項福利開放給大家, 真是沒人想的到的妙招.

讓你習慣不正常的生活, 這樣我就可以把正常的規矩拿來當福利用了

這家公司老闆的要求是十點半以前要準時上班, 理由是早點起床上班精神效率比較好.

晚上熬夜通宵精神會更好所以不會提醒你要早點回家

但是當你被提醒遵守一陣子後卻會發現老闆自己忙累了都中午以後才進公司.

而夢裡還有一段是某天老闆自己熬夜到早上11點離開, 看到還有兩三位同事沒進公司,

馬上就留了EMAIL給他們希望要遵守公司規定, 但是那兩三位同是前一天也都是加班

到十點多11點才離開公司的. (而那三位同事11點半前就進公司了)

原來在老闆的認知裡, 超過11點以後才算加班 就算超過11點我也不必付你錢 科科,

至於七點半到11點這段時間就是你的工商服務時間.  留是代表你努力, 不留是代表你很閒.

既然你很閒, 自然早上就不准遲到.  喔對了, 夢裡還有一位員工有跟PM

反映過這件事情, 該PM說她如果晚到多久就會自動加班多久所以早上才會晚點到,

但是該員工反問可是老闆規定沒超過11點的話是不算加班不能遲到的, 該PM就沒法解釋了

到了今年更是發明新招, 如果剛好最近比較輕鬆大家比較早走了, 老闆

會在七點25分叫大家一起開會想idea 到九點多十點.  但是大家發現當天

白天一整天老闆卻都沒在忙什麼事情但是就是不叫大家開會.

最後, 終於慢慢地這家公司的員工都不再去爭取自己的福利了.

第一因為知道爭取了也沒用,  第二, 去爭取的人就會被認為是反對老闆的異議分子.

在這裡只有老闆要求員工的時候是要有公司的樣子有公司的規矩,

反過來要福利權利的話一切都要多忍耐多努力多體諒公司的難處.

總之在這家公司裡, 你只能聽一切聽從老闆的安排

這裡雖然言必稱國際, 找人想找留美歸國的(以這種薪資福利條件),

主張創意無價設計萬歲, 但你別想要有任何自由發揮的妄想.

不論是在工作上或是福利上.

這件事情讓我每每從夢中醒來都還是感到唏噓不已啊.

2011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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